抽象艺术大师塞-托姆布雷：4.49亿黑板画背后的故事

塞·托姆布雷《无题（纽约市）》

【编者按】“4.49亿元买下了6行圆圈？！”在11月11日的美国纽约苏富比拍卖会上，一幅画面上只有6行圆圈的涂鸦似的作品以7035万美元(约4.49亿人民币)成交，引起了广泛关注和讨论。这幅作品来自于已故美国抽象艺术大师塞·托姆布雷，作为劳森伯格同时代人，他被视作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最有影响力的艺术家之一，看似涂鸦的作品通常在拍卖场上成交价可达数百万美元。当他去世时，《纽约时报》为他专题报道称他为20世纪最伟大的当代艺术家之一。到底他和他的作品有多重要，下面就让我们来了解一下，希望能对这幅天价涂鸦画的诞生做出解释。

塞·托姆布雷

【诗歌和密码：追寻晦涩隐喻的源头】

1928年，托姆布雷生于美国弗吉尼亚州，父亲是个职业棒球手，因为崇拜传奇投手Cyclone Young，而给儿子取了同样的昵称，没想到Cy就成了他的名字。托姆布雷从什么时候开始绘画已经无从考究，可以确定的是从12岁时已经在西班牙画家皮埃尔·道拉那里接受私人授课，1948年进入波士顿艺术博物馆的学校，并在22岁那年获得奖学金资助去纽约艺术学生联盟学习艺术。在那里，托姆布雷开始接触抽象派画家罗斯科和波拉克等人的作品，并认识了比自己高年级、日后同样成为著名艺术家的高年级学长罗伯特·劳森伯格。

托姆布雷作品

在劳森伯格的鼓励下，托姆布雷不久后去了卡罗莱纳州的黑山学院求学，在那里他接触到战后第一个反学院诗歌学派——黑山派，并为此深深着迷。黑山派认为“诗的每一部分都是高度的能量结构，也是能量发射器”，这对汤伯利的创作产生最初的影响，托姆布雷画中出现大量的放射结构，在他看来，这是对诗意的最好诠释。在黑山学院，托姆布雷不仅接受着艺术表现技能的培养，更孜孜不倦地积淀着对古典人文的诉求。不管是艾兹拉·庞德的《文化指南》还是维吉尔的作品，甚至包括论述日本艺术的书籍等等，广泛的阅读成为他日后众多晦涩隐喻的源头。

托姆布雷 《希洛与勒安得耳》，布上油画颜料、建筑漆，202×254cm，1985年，私人收藏

除了当代诗歌以外，广博的古欧罗巴文化以及高加索文化对托姆布雷的影响至深。1951年，托姆布雷在芝加哥举办首个个展后，与劳森伯格、加斯伯·约翰斯等一批年轻艺术家一起在纽约开始崭露头角。第二年，托姆布雷接受赞助结伴好友劳森伯格一起离开纽约，到北非、西班牙、意大利和法国旅行。在受到欧洲文化，特别是古希腊文化的影响下，他的笔触变得率性而广博，本能且主观。最重要的是，首次欧洲之旅为日后欧洲成为他的第二故乡打下基础。

塞·托姆布雷，图片摄于1958年4月

1954年，托姆布雷被召回美国成为军队里的一名密码员，他学会如何在黑暗中绘画。为了快速的破解密码电报内容并传出信号，他练就了一手速记功夫，而这些破解文字的训练无疑为他日后笔迹潦草的风格埋下了伏笔。他的作品看起来寥寥数笔，但其夸张的风格和对艺术的专注，使他完成一幅画后，“都必须在床上躺个一两天。”3年后，托姆布雷带着一手超现实主义的密码术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欧洲继续艺术创作，密码融入他的艺术中，作品飘忽出一种神秘主义。1957年，托姆布雷定居意大利，从此再没有离开过。

【线条和花朵：潦草笔触挑战当代艺术的观念】

圣歌（Herodiade） 布面油画 1960

托姆布雷的作品以对白色的神奇运用、将潦草书写、素描与涂鸦和油画相结合等创举而著称，其抽象作品结合了绘画和素描的技巧，使用重复的线条、词汇和涂鸦。在他70年的绘画生涯中，最被人所称道的是，他打破了油画和素描之间严苛的界限，用他那“潦草的”笔触挑战了当代艺术的观念。

《纽约市》,1968

《无题》(1959)198.1 × 261.6 cm

《无题》，1970年

Roma(1959-1961)

定居意大利后，托姆布雷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对自己的作品也几乎闭口不谈，他一个人在罗马的乡郊孤独地面对大海独自创作。1966年到1971年之间，托姆布雷用白色蜡笔在灰色背景上重复打圈而创作出了一批画作，于是，他自己将该系列作品命名为“黑板”。“黑板”系列是托姆布雷最具代表性的抽象系列画作，生前共创作了35幅，其中14幅为大尺寸。他的创作方式也很特别，是坐在朋友的肩上，让对方随意晃动，然后他便顺着这个起伏，用粉笔在黑板上不间断的画出线条。

“四季”系列之《春》

“四季”系列之《夏》

“四季”系列之《秋》

“四季”系列之《冬》

花朵是托姆布雷喜欢的题材，尤其是玫瑰。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托姆布雷的绘画作品中呈现出了对色彩表现的欲望，以季节和花朵为主题并采用了先前并不钟意的油画颜料和粉彩，这些富有变化而惊艳的色彩从视觉上不断刺激着观者的热情。1991年，托姆布雷生活于意大利小镇巴桑诺和加埃塔，绚烂的地中海阳光触动了他对色彩的表现欲望，而日常中对经典文本的阅读让托姆布雷熟稔关于死亡和重生的主题，“四季”系列由此诞生。在“四季”系列中，油彩的颜料沿着垂直方向流淌着而留下印迹，以文字、符号涂抹呈现出书写的流动效果充斥着一种混沌和未知的茫然。这个系列被视为托姆布雷展现抽象表述力的代表作。

托姆布雷在去世前几天仍然在工作，他最后一批关于花的作品尽显成熟之美，晚年以花朵为主题的作品中透露着一股暮年参禅悟道的气质，2007年和2008年的花朵母题如“玫瑰”系列和无题的“牡丹”系列的创作是他所享受的最自由的一种状态。生动的蜡笔着色和粘稠感的油彩覆盖在画作的表面，以紫红、玫瑰、绯红和薄荷绿等颜色绽放的花朵足以构成视觉的满足感。他让丙烯颜料在画面上受自然重力的流淌像是花朵的根茎，也同时暗示着生命的点点流逝，虽然随意但并非肆意的纵情酣畅，反倒陷入了沉思。

【争议与荣誉：拍场价格逐年升高】

2011年7月，托姆布雷的代理画廊高古轩宣布他离世的消息。法国时任文化部长弗雷德里克-密特朗特别发表一则声明：“深深热爱古欧罗巴文化的托姆布雷刚刚离开了我们，古希腊、古罗马的文明遗物和神话传说给他的作品带来了无尽的灵感。”

托姆布雷早年并未受到太多关注。1994年，托姆布雷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回顾展，反响不一。策展人Kirk Varnadoe称托姆布雷的作品“在艺术家当中颇具影响力，令许多批评家不知所措，凶猛难解”。华盛顿邮报的评论员Pual Richard就这一展览称托姆布雷是“放纵的涂鸦手”、“狐假虎威”、“胡涂乱抹”，尽管他也承认：“托姆布雷确实有他的风格”。 在MoMA的回顾展之后，托姆布雷的运势一路飙升，直至21世纪初，他的画作开始被国际社会所接纳。

有狂热的艺术爱好者说，在托姆布雷那些看起来像小孩子信笔涂鸦的画作中，其实是他以这种独特的方式表现了他对古诗词和文化发自内心的赏识。2007年7月，法国女子兰迪·萨姆在法国阿维尼翁的当代艺术博物馆参观托姆布雷展览时，亲吻了一幅画作而引出官司。因其画上留下清晰的口红印痕，展览主办方认为萨姆的行为是对艺术家知识产权的侵犯。这幅画作价值约200万欧元(约合280万美元)，萨姆因被控“破坏艺术作品”而出庭受审。虽然同样身为画家的萨姆表示，她的这一吻是“因受艺术的感染”而做出的举动。但原告律师称，“爱需要双方的同意”，而萨姆的举动给画作造成了难以弥补的损失，萨姆应就此进行赔偿。

托姆布雷成为首位为卢浮宫创作永久藏品的当代艺术家

2008年，托姆布雷80岁生日之际，泰特现代举办了他的大型回顾展“塞-托姆布雷：循环与季节(Cy Twombly: Cycles and Seasons)”。这是自1994年MoMA展览以来的首个大型回顾展，有些人将该展誉为当年最佳展览之一，展览随后还在古根海姆毕尔巴尔和罗马现当代艺术国家画廊巡回展出。2010年，继1988年获得日本皇家世界文化奖、2001年获得威尼斯双年展终身成就金狮奖之后，托姆布雷成为第3位在卢浮宫安置永久性作品的当代艺术家。这是1950年继乔治-布拉克之后，首位为卢浮宫创作永久藏品的当代艺术家。

香港高古轩画廊塞·托姆布雷个展“最后的画作”展览现场

同时，他那仿佛孩童般的潦草涂鸦的“圈圈”一次次被拍出高价。在2012年巴塞尔艺博会上，托姆布雷一幅1966年的黑板画作品《山》(Hill)以超过1，200万美元的价格出现在瑞士Karsten Greve画廊。除了画廊和艺博会市场，在2012年春天苏富比春拍当代夜场中，当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的核心人物德库宁都有两幅作品流拍之时，托姆布雷的作品却依然势头强劲，《无题(纽约)》(1970)再创其作品拍卖的新高，以1，744万美元成交。2014年11月，托姆布雷“黑板”系列中的一幅较小尺寸的(61.25×74.75英寸)画作在纽约佳士得以6960万美元创纪录成交。很快，这个记录在今年被7035万美元打破。不难看出，他最珍贵的画作都创作于1960年代末期，似乎反映出大众对此时其绘画风格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