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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一个人如何改写了一座城市中艺术的命运,这位藏家给出了值得借鉴的解答

日期:2018/5/18 至 2018/5/18    
       
霍华德·拉乔夫斯基在迈耶大宅中的肖像。由 Valerie Chiang 为 Artsy 独家拍摄

在德州达拉斯普雷斯顿街上,一排外观大同小异的豪宅被一面白墙打断,墙内建筑的风格与街区的其他房子格格不入,像是一位天外来客:这座出自美国现代主义建筑师理查德·迈耶(Richard Meier)之手的前卫盒形住宅属于霍华德·拉乔夫斯基(Howard Rachofsky)与妻子辛迪。在这对藏家夫妇的努力下,德州这个石油与天然气帝国上升成为滋养当代艺术的热土。

过去 40 年中,拉乔夫斯基建立起了惊人的艺术收藏,约 800 件藏品涵盖了多个艺术运动和浪潮,范围之广,令人侧目。拉乔夫斯基与辛迪的收藏让两人连续14年跻身《ARTnews》的顶级藏家榜。但拉乔夫斯基影响力的至深之处,依然是在达拉斯。在向达拉斯居民慷慨展示私人收藏的岁月里,拉乔夫斯基夫妇已然改写了这座城市的艺术图景。

迈耶大宅一隅。藏家拉乔夫斯基夫妇在德州达拉斯的宅邸与收藏。由 Valerie Chiang 为 Artsy 独家拍摄

达拉斯的私有艺术品大多隐匿在艺术赞助人的豪宅里,拉乔夫斯基偏偏将收藏公之于众,他在斯普雷斯顿路上造了一座玻璃外立面的通透大宅,向学生群体和成人观众开放,欢迎他们来参观自己的当代艺术收藏。2012 年,拉乔夫斯基揭幕了一间名为“仓库”(The Warehouse)私人美术馆,由一座闲置仓库改造而成。他对于当代艺术公共教育的开明与热忱,深深地影响了达拉斯的藏家群体 。

“仓库”常年对外开放,预约便能参观。拉乔夫斯基回忆自己小时候,达拉斯还没什么当代艺术资源,想看优秀的作品得出趟远门。他希望下一代达拉斯人在自己的城市里就能欣赏到当代艺术,而不要像自己小时候那样。拉乔夫斯基已经实现了这个愿景,他是社区的领头羊。

跟绝大多数的德州人一样,拉乔夫斯基在本州有着深厚的根基,怀有一颗忠实热忱的“德州心”。他的祖父是达拉斯的一个铁匠,他的父亲则在榆树街上开设典当行。拉乔夫斯基在年少时曾在达拉斯郊区(南卫理公会大学一带)经营饮料摊,这段经历激发了他对商业的兴趣。大学时期,拉乔夫斯基就读于宾夕法尼亚大学著名的沃顿商学院,毕业后回到了老家德州,1970年在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拿了一个法律学位。


迈耶大宅内的艺术品,图中包括:白发一雄、浜名一憲、元永定正与嶋本昭三。由 Valerie Chiang 为 Artsy 独家拍摄

上班后,在一家律师行供职的同时,拉乔夫斯基开始炒股,后来干脆全职做起了对冲基金。到了 1980 年代,他已经是华尔街上的投资明星——尽管他一直在达拉斯远程办公。1990 年代初,拉乔夫斯基参观了亚特兰大的高等艺术博物馆(High Museum of Art),对美国现代主义建筑大师理查德·迈耶设计的白色场馆心驰神往,随即委任迈耶为自己打造超大一居室单身公寓——当时的拉乔夫斯基已经如此有钱。

单身公寓还没有完工,拉乔夫斯基就遇到了妻子辛迪,提早结束了单身生涯的他把公寓改成了供观众预约参观的私人美术馆与活动空间,夫妇二人则搬去了距离该地 1.5 公里的一幢住宅。直到 2012 年“仓库”开幕,迈耶大宅里的馆藏逐渐转移至面积达 2000 平方米的新空间,这一新址也成了夫妇二人收藏的主要展馆;此后,拉乔夫斯基与辛迪搬回了重新“变身”居住空间的迈耶大宅,与他们一起生活的还有一条名叫“Sophie”的白色宠物犬。

如今迈耶大宅已不再作为展馆对外开放,但这里依然收藏着数量可观的艺术作品。从户外开始,草坪上安置着一件壮观复杂的地景艺术作品《倾斜平面》(Tilted Planes,1999),是美国艺术家罗伯特·欧文(Robert Irwin)的唯一一件私人委任之作:作品中,四块平面交错起伏,单个平面或抬升、或下陷,斜面的侧缘露出铁锈色的考顿钢,站在作品的不同位置,观众将看到不同的景观。在屋顶的外沿,坐着一个抱着鼓的男孩,这是由意大利艺术家莫瑞吉奥·卡特兰(Maurizio Cattelan)创作的未命名雕塑。在草坪的末端,还伫立着一件略带迷幻效果的装置,是出自美国艺术家丹·格雷厄姆(Dan Graham)之手的《阿尔贡亭 II》(Argonne Pavilion II,1998),这件由多个镜面穿插相嵌而成的装置反射着其后池塘里的鸭子,从中甚至还能一瞥邻居家的乔治亚风格大宅。

“这个街区是建筑师的战场。罗伯特?斯特恩(Robert A.M. Stern)对战理查德·迈耶!” 拉乔夫斯基打趣道。

迈耶大宅的草坪上展示着关根伸夫的作品《相位——大地之母》(Phase—Mother Earth, 1968/2012)?关根伸夫 由 Valerie Chiang 为 Artsy 独家拍摄

Artsy 见到拉乔夫斯基的时候,他正处在休闲状态,身穿一件熨贴的白衬衫,光脚蹬着一双灰色乐福鞋。他的银发全部后梳,搭配着同色系的胡子。跟随他上楼梯,我们看到了一系列别具活力与动态的日本“具体派”(Gutai)作品。“这是你能在美国看到的具体派之最。” 拉乔夫斯基自豪地介绍道。

拉乔夫斯基从 1980 年代开始收藏艺术品,当时,达拉斯的藏家大户收藏了大量战后时期珍品,但市场对在世的艺术家兴趣不大;与此同时,普通民众鲜有接触艺术的机会。

霍华德?拉乔夫斯基在迈耶大宅中的肖像。由 Valerie Chiang 为 Artsy 独家拍摄

与达拉斯的其他藏家相比,拉乔夫斯基的路数独具一格。他最早的经理人是一个达拉斯本地的艺术顾问,此人跟纽约的一些当代艺术画廊有着联系合作,拉乔夫斯基从这个渠道购入了不少大牌艺术家作品:巴勃罗·毕加索、亨利·马蒂斯、埃德加·德加……不一而足;迈耶大宅完工后,拉乔夫斯基开始有意识添入与建筑相互契合的作品,他决定扩充自己的收藏,同时更加关注藏品的整体性。

拉乔夫斯基在纽约的朋友向他引荐了艺术顾问艾伦·施瓦兹曼(Allan Schwartzman)。当时的施瓦兹曼是《纽约客》和《纽约时报》的自由艺评人,但从来没有为私人藏家提供过购买咨询。与拉乔夫斯基共事后,施瓦兹曼成了最炙手可热的艺术顾问之一。

施瓦兹曼将迈耶大宅称为“合理的起点”,他首先向拉乔夫斯基推荐的是美国极简派的作品,以此作为起点,施瓦兹曼随之鼓励拉乔夫斯基购买相关艺术运动的作品,包括日本的具体派与意大利的贫穷艺术(Arte Povera),这些都是大多美国藏家不曾涉猎的领域——更别提达拉斯的本地藏家了。

拉乔夫斯基家里一景,悬挂着的艺术品是韩国艺术家 Seung-Taek Lee 创作的《纸树》,1970 年代。图片:致谢艺术家、首尔现代画廊、纽约 Lévy Gorvy 画廊。由 Valerie Chiang 为 Artsy 独家拍摄

“当时90年代在美国买这类作品的人不多。而欧洲藏家在几十年前就收藏过了,他们不要再买卢齐欧·封塔纳(Lucio Fontana)、皮耶罗·曼佐尼(Piero Manzoni)和贫穷艺术之类了。但是美国人正需要呢。”拉乔夫斯基说道。

拉乔夫斯基包罗万象的品位从他的800件藏品中可见一斑:有战后时期的日本艺术、1980年代朱利安·施纳贝尔(Julian Schnabel)等艺术明星的作品、意大利的贫穷艺术、德国的表现主义,还有诸如罗伯特·欧文与唐纳德·贾德(Donald Judd)等极简主义大师之作……夫妇二人有时会出手藏品去购买新作:2018年,他们委任佳士得代理出售杰夫·昆斯 (Jeff Koons)的《气球花(品红色)》(Balloon Flower [Magenta],1995-99),最终以 2580 万美元成交;后来,他们用这笔钱指定购买德国艺术家西格玛尔·珀尔克(Sigmar Polke)的四幅绘画。

在壮大收藏的同时,拉乔夫斯基也致力于把当代艺术推向城中各大社交宴会。1999 年,在准备了六周之后,拉乔夫斯基在迈耶大宅组织了一次题为“二乘二”(Two by Two)的募款活动,达拉斯的上流社会纷纷出席,善款则惠益达拉斯艺术博物馆(Dallas Museum of Art)以及艾滋病研究基金会(amfAR)。活动的核心是一场慈善拍卖,包括叫价拍卖和无声竞标。顶着精致发型、穿着飘逸礼服裙的名媛一掷千金,买下自己看不太懂的艺术品。

迈耶大宅一隅。由 Valerie Chiang 为 Artsy 独家拍摄

“人们接触到了艺术,但他们还不太习惯。”拉乔夫斯基说道。之所以选择在迈耶大宅举办募款活动,是因为拉乔夫斯基相信居家的环境能让宾客轻松自在,再加上墙上内容详实的展签,也能缓解来宾因不熟悉艺术而引起的焦躁感。 “我的目标并不仅仅是拍出些艺术品,筹集些善款,我希望活动能起到传播信息的作用。迈耶大宅有点像……一间可以长知识的安全屋。”

第一届“二乘二”的慈善拍卖筹集到了 10 万美元,也显示出一些达拉斯藏家对当代艺术的胃口。拉乔夫斯基决定把活动继续做下去,结果一直做到了现在。20 年后的今天,“二乘二”已经是达拉斯社交圈活动的重头戏之最了,为达拉斯艺术博物馆及 amfAR 募捐到 7500 万美元善款;与此同时,更是把一群财力雄厚的达拉斯富豪培养成了当代艺术的中坚拥趸。

“拍卖给了他们一个做公益的机会,其中一些人更是发展成了严肃的、更高段位的藏家。” 拉乔夫斯基说道。

在未来的几年,拉乔夫斯基打算从对冲基金事业隐退,全职发展收藏以及组织一年一度的“二乘二”慈善拍卖。如今的“二乘二”已经成为 amfAR 募得最多善款的机构之一。而对达拉斯而言,拉乔夫斯基更直观的影响显然是培养了城市土生土长的一代藏家、艺术家、经理人。他们与当代艺术的结缘,正是从参观拉乔夫斯基的收藏开始的——拉乔夫斯基的慷慨让城中居民有了欣赏艺术的去处。

迈耶大宅室内,墙上的作品来自日本艺术家高崎元尚,《作品》(Work,1964)。由 Valerie Chiang 为 Artsy 独家拍摄

奥利维亚·史密斯(Olivia Smith)是土生土长的德州人,目前在纽约 Magenta Plains 画廊担任总监一职。史密斯过去在迈耶大宅担任讲解员,带领学生团队和宴会嘉宾参观馆藏。迈耶大宅是史密斯事业的起始点,也把她领向了更广阔的艺术世界。

“这段经历让我受益匪浅——使我真正接触到了国际化的艺术氛围,也明白了艺术赞助的重要性。” 史密斯说道。

(左)关根伸夫的作品《空相》(Phase of Nothingness, 1970/2011)?关根伸夫 (右)迈耶大宅。由 Valerie Chiang 为 Artsy 独家拍摄

如今,年事渐高的拉乔夫斯基正在考虑如何让未来的世代欣赏到自己的收藏。

他已经做好了妥善安排。2005年,连同达拉斯的另外两对藏家夫妇——罗斯提与迪迪·罗斯(Rusty and Deedie Rose),罗伯特与玛格丽特·霍夫曼(Robert and Marguerite Hoffman)——拉乔夫斯基向达拉斯艺术博物馆做出捐献承诺。2005 年时,这笔赠予的总价值估计逾3亿美元;随着藏品数量的增加以及作品的升值,这些收藏如今更为价值连城。能获得拉乔夫斯基多年来不遗余力收集到的藏品,届时的达拉斯艺术博物馆坐拥的当代艺术馆藏将在全美范围内名列前茅。

迈耶大宅内,墙上的元永定正,《作品》(Work,1963)。由 Valerie Chiang 为 Artsy 独家拍摄

这一消息宣布后,达拉斯美术馆当时的馆长简·莱恩(Jack Lane)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道:“这一善举将改变达拉斯艺术博物馆的命运。这个场馆将成为北美当代艺术的新枢纽。”

拉乔夫斯基始终认为,作为一名藏家,对他个人价值的评判最终将掌握在观众手中。

“这个评判要留给未来:我是否是做到了策展人的层次?我的表现如何?也许有人会说:‘他曾经收过些好东西,但后期就不怎么样了’——我可不想这样。我希望人人都说:‘哇,他的眼光真不赖。’” 拉乔夫斯基如是说。
(文章来源:Artsy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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